回到已然被外界降溫的車內,重新開啟暖氣,發動。
朋友擋住我伸往菸盒的手。
是了,他們也都試圖要我戒煙。
我曾經戒了。
「剛剛在外面早就不知道抽幾支了。」
說出口的時候總是來不及,無意識間選擇造成他人困擾的點攻擊。
其實我沒等多久也沒真正吸取多少尼古丁,但好像有些被管制的反抗,簡直就是個幼稚卻自以為長大的小鬼。
朋友聞言也只看了我一眼,又默默收回手。
不過數十公分的距離,專注的眼神,特別容易看清楚,若隱若現的雙眼皮。
乍看之下是單眼皮,靠近時卻發現那是深深的內雙,宛如胎內刻意留下的紋影,一睜眼一眨眼,一樣奪人心魄的媚。
地大物博,是個正面形容詞,但開車的時候就不這麼覺得。
長長的路上,又從人造的風景變幻成針葉林。
日薄西山,天卻還是菜市場魚鱗那樣的灰藍,可能曾經鮮豔。
我有點不習慣這樣的寂默。
「喂,說些什麼吧。」我說。
「……」這次朋友連看都不看我。
「你零食吃完了喔,待會路上看有沒有休息站,再下去看看啦。」
「……」
「怎樣,還是不跟我講話喔?」
我故意逗他,想讓從此次行程目的離開後一直煩躁的氣氛轉變。
平常這個時候,對方應該都忍不住要笑了。
可是隔壁的傢伙還是不講話,我霎時有種拿熱臉貼人冷屁股的羞辱感。
「你是在耍什麼性子,想講什麼就講在那裡裝什麼無辜!」
我突然克制不了情緒地,抓起菸盒洩恨地想往右手邊砸,卻還是瞬間轉念往後座一摔,摧殘幾顆滿天星落地。
大口大口喘氣,咬著菸讓我無法吸入足夠的氧,然後我看見朋友瑟縮在窗口那頭,眉頭強忍著什麼,面似木偶卻神經質不停將齒尖陷入手指屈起的第二關節。
傷害那雙手指並不是我樂見的。
於是我一把攫住朋友的腕動脈,
「你發什麼神經啊!」
那手指上面有些細微的紅痕,整排圓弧清晰的齒列形狀,紅之內是白,毫無血色的白,並且凹陷見影。
朋友又看著我,緊緊咬住下唇。
悻悻然,莫可奈何也只好鬆開朋友的手。
就算不鬆開,我又能做什麼?
「靠杯!不講就不講,林杯洗咧擦洨希罕哩……」
「到機場之前,有個湖吧。」
我嘴巴上雖然罵得很小聲,狹小的室內又怎足以使能量消佚;心中也是知曉朋友一定聽到,而仍然說出口。
一陣難堪好像錄音帶被洗掉的空白之後,朋友總算開了口,但突然迸現話語,結結實實讓我心虛了一秒。
我想了一下,印象來時路上有個分叉口。
應了聲,方向燈往左一打,駛向另一條斜斜下沉的公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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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稿:2009/06
發表筆名:搖滾存在(Rashy)